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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风雪夜求神

    南荒。

    大胤王朝。

    鸾幽城。

    进了冬月,再过两天即是降神日。

    鸾幽城街道上。

    游荡着,祈求着哪家香火贡庙能收留的异教徒也开始变得稀少。

    按着这里的规矩。

    异教徒们会在降神日受到万千神祇的特殊洗礼。

    以确保南荒信众们的安全。

    尸体总会堆满北郊的葬魂岙。

    三年一次的降神日。

    次次如此。

    又是一阵刺骨寒风,李野裹紧磨出棉絮的麻布单衣。

    在他身后。

    两个披着玄色大氅的巡夜人,正合力拖拽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。

    刺耳寒风混着老妇沙哑的咒骂:“三清老爷开开眼呐......“

    这咒骂声未及传远。

    老妇便被其中一位巡夜人当胸一脚,踹在了巷口的石狮座上。

    李野的喉结动了动。

    加快脚步拐进城隍庙前的窄巷。

    “砰...砰砰......“

    他哆嗦着敲响城隍庙的大门。

    见庙内许久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男人只好稍微加大了点力道,叩动门环。

    黄铜门环冻得粘手,李野缩回发青的指尖在嘴边呵气。

    “谁啊?大晚上的不让人休息了?”

    “吱呀——“

    朱漆斑驳的庙门裂开道缝。

    蒸腾的酒气混着檀香味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王庙祝油光发亮的圆脸卡在门缝里。

    “是小野啊。“

    王庙祝的视线掠过年轻人单衣下凸起的肩胛骨。

    目光一下坠向他攥紧的拳头。

    “凑齐香火钱了?“

    李野摊开掌心。

    两串“往生通宝“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。

    这是他在葬魂岙守了几月才攒够的阴钱。

    每一枚中间点着的朱砂,都是新死之人眼眶中的血。

    王庙祝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。

    肥短的手指闪电般拿住钱串。

    “数目倒是齐了。”

    王庙祝的喉结在双层下巴里滚动。

    突然压低声音,“可李府大公子前日来上香,特别关照过我,我一个城隍庙祝,也实在拗不过他啊。”

    他故意顿了顿,拇指摩挲着钱币。

    “这样吧,等降神日过了,二叔定把你们兄妹的名字写上信徒名册......“

    “二叔!“

    李野猛地按住即将闭合的门板。

    掌心骨撞在门钉上,发出闷响。

    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袖管往下淌,他却恍若未觉。

    “小妹身体日益虚弱,她决计熬不过这次......“

    话音未落,门缝里突然探出柄鎏金铜如意,重重敲在他腕骨上。

    李野踉跄后退。

    眼睁睁看着那两串阴钱在王庙祝的胖手里化作青烟。

   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蠹虫,竟用城隍爷的香火炉熔了阴钱!

    “聒噪!”

    王庙祝的三角眼滴溜溜的打着转。

    “两日后子时,带着你那短命妹妹去葬魂岙候着。若是赶得上第一缕日精......“

    他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。

    门板“砰“地合拢前甩出半句:“记得穿厚实些,北郊风大。“

    一只乌鸦在他头顶盘旋,像是在嘲笑李野。

    “什么狗屁香火正道......”

    李野怒吼了一句。

    也只能无奈转身走进了寒风中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穿越到此世已然三年。

    三年时间。

    从一个懵懵懂懂刚毕业的学生,到如今在寒风夜低声下气求人的异教徒。

    无论偷抢打砸,或是下跪祈求,他都做过。

    这次来只是最后一试。

    路过三三两两,饿的瘦骨嶙峋的行人。

    在李府西北角落之外的那间土屋,就是李野的家。

    打开破旧的房门。

    李野走进土屋。

    “哥......”

    昏暗中,床榻上。

    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薄被褥中探出头,小心的观察着李野。

    这是自己这一世的妹妹李薇薇。

    娇小的脸蛋因为常年的少食,显示出病态的消瘦。

    李野走近床铺。

    宽大的掌心感受着她额头的温度。

    “二叔他......”

    少女虚弱的声音像是初生柳叶般脆弱。

    “被子盖好,我去做饭,其他的不要操心。”

    李野打断小妹的询问,转身走向黄土夯成的灶台。

    家里的米缸早已见底。

    只剩前些日子从豆腐坊大姨那里讨来的废弃豆渣。

    混合些麦麸,就成了豆渣饼。

    李野看着冷硬的饼子,叹了口气,从锅灶里拿出仅剩的一小碗酸浆水,一起端到了李薇薇旁边。

    “吃吧,蘸着酸浆水还能有点味。”

    李薇薇捧着陶碗的手在发抖。

    豆渣饼硬如铁石,在陶碗里撞出哐当声响。

    小女孩紧紧咬着唇角,酸涩开口道:

    “哥,那你呢?”

    李野起身,抓起供奉在墙角的几截断香——这是从城隍庙香炉里偷的,本该在降神日献给某位星君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好歹也算是李府的人,总归是饿不死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出去一趟,你自己记得栓门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李野走出了房门。

    还有两天时间。

    没有钱财,不成信徒,想熬过降神之日完全是痴心妄想。

    况且还有自己那个“哥哥”从中作梗。

    就算侥幸渡过,未来也是一片灰暗。

    想着想着,李野心底突然冒出一丝火气。

    攥着断香的手背青筋暴起,搓下不少香灰落在掌心。

    三年来所受的种种屈辱在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......

    憋屈,压抑,苦闷,彷徨,愤怒,还有仇恨。

    香火成神道,万千信仰齐行。

    但不论是通天大路还是密林小道,都被那些世家门阀牢牢把控。

    神祇高坐庙宇,只管吸食香火,于人间不闻不问。

    ......既然走正道无法让人生存。

    那我便......信仰邪神!

    李野猛然抬头。

    望向头顶那只盘旋不去的古怪乌鸦。

    “塞缇?!先前的合作,我应了!”

    乌鸦停止了继续盘旋,突然俯冲而下。

    收拢翅膀,眨眼间就站上了李野的肩头。

    两只诡异的眼睛与李野对视。

    而后,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。

    沙哑的声音直接在李野颅骨中炸响。

    “明智的选择,我的新容器。”

    李野攥在手中三截香火开始燃起幽蓝火焰。

    被称为“塞缇”的邪神享受般的凑近。

    “哦......真是令人难忘的味道,难怪这里的神祇都不顾一切的收集这些。”

    幽蓝火焰将三截断香燃烧殆尽。

    但火焰并未熄灭,持续在李野手上燃烧着。

    “现在,让我们给这腐朽的香火......”

    塞缇的声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颤音。

    “添把新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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